由“路透社”那里早就听说过,梁凤翔老师和令弟梁俊祥同学在筹划把旧日在印尼雅加达发行的《生活报》,重新装订成册。丁发是凡庸之辈,只关心吃喝玩乐等世俗的东西,至于出版书籍刊物等,这类文化事业,觉得和自己完全风马牛不相及,所以听了无动于衷,漠不关心。很快就把这memory从脑壁上 delete 掉。过了一些时候,又听到些“官方消息”。证实了,的的确确梁氏兄弟在脚踏实地、默默耕耘,把成堆的渐渐在霉烂的旧《生活报》,让它“返老还童”、“重见天日”。我有些纳闷,呵,他们真是够辛劳的。最后从网上得知,翻新的生活报出版了 !有关人等在内地、香港、印尼先后开了研讨会和赠书会。期间来自中国大陆和香港、印尼、澳洲、新加坡、美国等地的 140多位专家学者、生活报工作人员后代以及新闻界人士纷纷前来参加了研讨会。
我这才猛醒过来。哗,这实在是一件大事。可惜,此时我身在异国,无法回香港拜见他们,向他们表示敬意,分享他们成功的喜悦。回港后我厚着脸皮向梁老师打个电话,想一睹新生的《生活报》风采。不料他慷慨地问“你要哪一类的 ?丛书分15 种共19 册 ?。我贪心地,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全部 !”。梁凤翔老师爽快大方的回答“好 !”
非常感谢梁老师,不几天,有人按门铃。来人是速递员,他把沉甸甸的一包东西交给我,让我签收。当我知道是生活报丛书,即刻照办。东西分成两个牛皮纸箱,约重30 公斤 !打开一看是全崭新的19 本装订精美的书籍。我顺手拿去一本翻翻,书香味扑鼻。我深深吸口气,香呀,真香。我真没想到,新鲜出炉的《印尼〈生活报〉纪念丛书》(以下简称为《生活报丛书》或《丛书》)竟然是那么多而美,我抚摸它,心久久不能平静。啊,多宏伟的工程 !
后来根据书中资料,我更进一步了解到这宏伟工程的背后是则多么感人的故事。
1966年,正当神州大地,开始遭遇到一场浩劫,一位老报人——黄周规先生,为了要保存印尼华侨的一段历史文化记录,以免被极端仇视中华文化的苏哈托政权毁灭掉,他冒着生命危险,把全套《生活报》带回北京。
“全套”表面上是多么平凡普通的词语,实际上却包含着非常丰富的含义。就物质而言,我粗略计算(细节方面请参阅《生活报丛书》系列的《生活报的回忆》 P. 022),《生活报》自1945年10月24日创办至 1960年10月6日 被勒令停刊,这十五年间,全套《生活报》意味着每月共出版 4 页X 26日=104 页; 一年则 104 X 12 = 1250 页; 十五年则 1250 X 15 = 18750 页。《生活周报》十五年约 1880页,两报总共是 20630 页 。这20630 页的印刷品就是全体《生活报》职工十五年来呕心沥血的劳动结晶,其分量是何等沉重。当时真是苏哈托军事政权大搞白色恐怖时期,黄周规先生敢于带着全套《生活报》过关出境,实在是把个人安危置于度外了。过了印尼关,还要过同样可怖的红卫兵关。和尚打伞的红卫兵其凶恶程度绝不亚于苏哈托圈养的狼犬。老朋友刘济昆在其名著《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》提到,他本人仅仅由于收到一封印尼朋友来函,其内容有“希望您有空给我来信介绍一下文革情况” (P.104)。红卫兵就一口咬定,这是海外特务机构分派给他的一项任务。刘济昆不论如何摆事实讲道理去申辩也无济于事,最后还是逃脱不了牢狱之灾的恶运。写到这里我不期然想起今天的香港。不必讳言,今天香港就出现了黑卫兵,有一批年轻人,横冲直闯,逢中必反,且自封为真理、民主的化身。他们一样唯我独革,认为自己的言行是最最最民主、最最最合符国际标准。更为可怕的是,他们还未掌握实权就已经那么嚣张和无法无天。那么,他们一旦握有实权,情况将如何恐怖呢 ?!想起来,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!
言归正传,黄周规先生身为老报人,对于当时不论内地和印尼的乱局,当然是非常清楚的。但他毅然勇于肩负着重任,勇往直前,实在让人由衷的敬佩 !直到今天,回想起来,还为他捏一把冷汗。别忘了,当时黄周规先生是携眷回国的,家人也需要携带些细软和坛坛罐罐,这已经够麻烦了。黄周规先生明知山有虎,仍将虎山行。他以大无畏精神,立下决心勇闯两个“鬼门关”,实在是何等勇气和胆识。
回到正题,据我所知,梁凤翔老师,梁俊祥同学,黄昆章教授,以及汪琼南女士、徐筑先生等是于2010年秋开始酝酿去抢救部分印尼近代华社遗留的出版物。他们一不做二不休,身体力行。于是着手联络居住在广州、北京、南通以及澳大利亚等地的原《生活报》职工或他们的後代,组成工作小组。然后前往北京“安营扎寨”,开始着他们漫漫艰巨的创举。他们分工合作,以蚂蚁啃骨头的精神,将一大堆纸张已变黄霉烂的藏于北京国家图书馆的整套《生活报》正本,一页页翻阅、分类、复印。经过他们日以继夜的努力工作以及各方的协助和支持, 整套《生活报》的翻新数码化的工程终于完成了 ! 此时他们再接再厉,发扬勇敢战斗和连续作战的精神,于2013年10月23日在厦门大学举办了《印尼〈生活报〉纪念丛书》首发研讨会。紧接着在印尼和香港等国家城市也举办类似的研讨会或赠书会。到此为止,他们的历史创举和宏伟工程也圆满成功了。真无法想象,这在功利的年代,还有那么些人,愿出钱出力,耗费许多精力,耗费人生美丽的有限黄昏,去完成一项毫无功名可言的艰辛工作。
写到这里,猛然凝视着我案头的一小块石头,那是我数年前在澳洲黄金海岸旅游区精品店买来的纪念品,上面刻着:
SOME PEOPLE
MAKE THINGS HAPPEN,
SOME WATCH THINGS HAPPEN,
WHILE OTHERS WONDER WHAT HAS HAPPENED
我本人 ?一方面,我如今,把整套《印尼〈生活报〉纪念丛书》放在我书架上最显眼处,朝夕相对,附庸风雅。当然,另方面,我亦好好的将它存放好,以便时时翻阅和做资料用。